​最近这一个月，我的家乡频频上榜。前有某父母官在新闻发布会上为仙桃年产口罩的数量在108亿、18亿、108万之间反复纠缠，让台下买不到口罩的观众干着急。这也难怪，仙桃作为无纺重镇，年后100多家工厂紧急开工，有关单位很快以资质不全为由叫停，随后又指定一些工厂生产。企业开工没有定数，口罩生产就没法具体统计。有因必有果，天理昭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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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罩生产作业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，一堆人聚在一起生产，无疑有风险。这是某些管理者不愿看到的局面，而隔壁的潜江市，因关门闭户的动作早于武汉，赢得网友一片赞叹。这种刀尖上的舞蹈，管理者也是风险博弈者。外面看热闹的人都说，这些年主事的官员太安逸了，疫情也成为检验他们管事能力最好的试剂。复课之后，仙桃某中学老师据说放错了音频，顺带让一众学子上了一趟生理课。我的家乡上上下下都快具有魔幻色彩了……

每一次回家，我都要经过彭场这个无纺重镇，这些沿路的工厂把乡亲从土地当中解脱出来，他们很多都在城镇购房。我在市区有套商品房，业主建了一个群。这20多天禁足时间段，业主群相对平静。有些人转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，当然也包括一些谣言，也有人很快来澄清。在这里，你感受不到距离武汉不到100公里的城市特有的紧张气氛；在这里，你看到一些鸡毛蒜皮的事，还不如进入一个记者群，透过他们传递的信息，仿佛进入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。真相让文字有力量，高端财经杂志也有炒作空间。

以前业主经常批评某些人素质太差，把垃圾丢进电梯，窗台高空抛物，凌晨喧哗等等。业主的情绪失控就是有人把戴过的口罩扔在电梯间，在微信群泼妇骂街式咒骂，“都什么时候了，还这么没有素质，以后谁在乱扔口罩就先死他全家……

粗鄙只是应急之举

戴口罩成为出行的标配。一个骑着电瓶车的男子没有戴口罩想出小区，被门口执勤的居委会和保安拦下。一场拳脚交加的冲突下来，视频很快就传遍了全城。有业主说这视频都传到美国了，舍人（丢人）舍（丢）到家了。后面有人澄清，这个人神经不正常而已。有人提醒，别再传播这个视频了，因为当事人没有打马赛克，侵犯了人家隐私了……

该事件算是一个预热。打破这一平静是在2月12日，有业主说物业正在封本号楼二单元的大门，二单元出现了一例确诊病例。

大家陆陆续续上线了，一单元的业主询问，我们有问题么？二单元的业主惊呼，患者是几楼的？这个人为什么出现问题不及时隔离，发病之后才报，真是害死人。这个时候坐电梯安全么？更多人提出很多问题，封楼之后，家里的菜不够吃了，生活物资咋办，生活垃圾咋解决，物业可以送菜么，可以收垃圾么……

200人左右的微信群，不到半个小时信息达到200多条。被骂走的管家大姐又被请进业主群。大姐也不避讳，业主的问题一一解答，17楼一户业主的姐姐确诊了，17的业主作为亲密接触者，她是疑似患者，目前已经被送医院隔离观察了。

到底是疑似还是确诊？物业说是确诊，管家大姐说是疑似。楼下的物业大喇叭已经开始喊了，目前小区出现了确诊案例，各位业主别出门，出门就是找死……

17楼上下层的业主最为紧张。她们问物业，能不能分时段通风，例如早上九点，他们开窗的时候，17楼不要开窗，他们关窗之后，17楼住户再开门……

不管业主咋想，现在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给物管。同时检讨前期物业管理有很多不负责任的地方，例如物业只是一个电话询问是不是有外来人员回来，根本没有上门查询。一个电话能解决什么？这家发病的人是如何产生，她的轨迹又是什么？都没有人知道，这不让人过得提心吊胆么……物管解决不了，抱怨起不了任何作用，大家都说当下最重要时期就是互助与自救。

一位家长列出儿子一连串的学历，甚至还有美国国防部助理研究员头衔，她的主张是通过微信小程序建立本单元的健康档案，每个业主每日观察自身的身体状况，发现了问题及时救治。这是对自己负责，家人负责，对邻居负责。她的举动获得一片赞扬。

很快，另外一个业主跳出来否认这种做法，依靠业主道德自觉，这种统计是徒劳。这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，提醒某些业主千万别上当。

一片好心遭遇不少业主冷嘲热讽：您倒是提出更好的方法啊，动动嘴皮子，提出反对意见，谁不会啊？都什么时候了，还在这场唱对台戏。

局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
这位反对的业主几分刻薄，您儿子优秀都是您自家的事情，他同样晒出有海外背景的儿子，还有购置的独栋小院，同时强调他“已回国效力”，他明天要向街道办具体反映情况，带来更好的解决办法。

点赞的业主多了起来。两方实力相当的业主很快和解。大家一致赞成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“抗疫”。

好的现象出现了。很多人一直抱怨楼上邻居太闹腾，以前跑上去敲门没有人应答。这个时候他就出现了，两方沟通很顺畅，该和解的和解，该原谅的原谅了。

二单元有几户明天要上班，问能放出去么。管家大姐说不可以。有二单元的业主说，其他感染的小区通常只封一层，为什么我们小区整栋楼都封。一单元的业主马上回应，整体封了好，这是惯例。

群内有几家发了各处的送菜信息。一位刚刚去了超市的业主大惊，有些菜价贵了50%。于是，一堆人大骂这些黑心的商家发国难财，应该举报他们，罚款让他们倾家荡产。也有几个人说，大难当前，适当赚一点可以理解，但是不能赚的太狠。大家开始寻找便宜的配送单位，对比价格，商议团购下单储备粮草。追问管家能不能送到家门口，其好处是减少交叉感染的风险……

很快，管家姐姐发出了物业管理通知，重点是送菜取菜的时间段。吃喝的问题解决了，大家也就安心了。

今晚，经常抱怨楼上太吵的业主没有再抱怨了。

人家也有“武汉加油”

经过了半个月的自我隔离，有些困兽被驯化，有些笼中鸟为了生计要奔波。一刀切的管理模式被某些地方抛弃，层层加码下的言行举止只会让更多人看清人性。通过这一天的观察，一个十八线城市卧虎藏龙，关键时刻他们有协作有妥协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，他们把地域特性展现的淋漓尽致，也秀了一把国人的共性。100个业主一天的演出，配合物业管理的种种举措，前线纷杂的世界才慢慢理解了。例如各地雷人雷语并不是特例，“试试就是逝世”的口号直抵大多数业主内心深处的恐惧，能最快让每家每户放弃抵抗，服从统一的管理。物业管理者有时候迫于形势做出夸张的描述。粗鄙的口号只是应急之举，每一次大型的运动，都会暂时革一次文化的命。因此，局外人用优雅的文字来抒发共同情感纽带，这种小清新正好可以感受语言的魅力，排他只能激发公众的反感。

我相信，群里肯定会更加热闹，100多户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容器发酵，随时都有人会打开减压阀来出出气。大家都在忍让之中保持克制，管家大姐只是特殊时期被需要。当疫情过去了，需要解决的问题更多，牢骚更多，每一项她都解决不了，只能选择退群或被踢出群。

期待隔离早日解除，疫情早晚会过去的。

出品：晓寰文化互联网实验室